(21)留在青春边上——也许不是想参与,只是还不愿离开(1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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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静刚挂掉王昭的电话,耳边还残留着对方那句带点倔强的“我知道了”。
她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,阳光透过百叶窗,斜斜落在她脱下的风衣上,一道道细细的光像绣在布料上的旧思绪。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屏幕上跳出:刘小利。
她挑了下眉,接起电话:“喂?”
电话那头是刘小利一贯的吊儿郎当,但语气却带着明显的犹豫:“胡姐……你忙吗?”
胡静轻笑:“怎么,你也来八卦早上那辆宝马的事?”
刘小利被戳中,语气一下卡住了,干巴巴地说:“就……随口问问。”
胡静索性替他把话说完:“你想问我和马星遥什么关系?”
刘小利没吭声。半晌,才小声嘟囔了一句:“听说他昨晚在你那儿过夜了……”
胡静没有立刻回应,只是站起来,走到窗边,望着街对面那家馄饨铺升起的蒸汽。
“我留他,是因为他没别的地方去。”她语气平静,“不是没家,是回家之后没人开口说话。”
电话那头安静下来。
“你们这群小孩啊,最爱捕风捉影。人家坐我副驾就成了‘傍人’的故事,陈树在我这儿吃顿饭,你们又像发现什么内幕。”她声音依旧温和,但话语里多了几分真实的疲倦,“你们还太年轻,急着下判断,却不愿多看一会儿。”
刘小利没接话。他其实听懂了。
胡静继续说:“我十二岁就辍学打工,那时候我在夜市摆摊,旁边就是你们学校,我看着你们背书包、喊口号、往食堂冲。那时候我就想——哪怕只当一回你们的同学都好。”
“现在我有了点本事,有车、有房,可我还是羡慕你们。羡慕你们能在课间为了‘谁喜欢谁’红脸,为了一道题争论半天,为了一句闲话赌气。”她停了一下,语气低了几分,“我做的这些,不是想参与你们的生活……而是想弥补我错过的那段。”
电话那头一阵沉默,最后刘小利声音低低的:“那你……会不会后悔让我们进了你生活?”
胡静轻笑了:“你们进得哪儿是我的生活?我哪有那么大格局。我就是在你们的世界边上,搭了个棚子,下雨了能歇歇脚、冷了能暖暖手。你们累了可以来坐坐,想走了我就送一程。”
她话音落下,刘小利忽然觉得眼角有点热。他低声笑了笑,语气一贯吊儿郎当:“胡姐,你太好了,其实也挺烦的。你要不这么好,我们也就不会老觉得欠你点什么。”
胡静没有接话,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我不是想你们欠我。我是希望——你们能好好过完你们自己的青春。”
她轻轻挂了电话,把手机放在桌上。茶杯里的绿茶已经凉了,她抿了一口,苦味清清淡淡。
她想起陈树醉酒那晚说“我想靠近她”,想起马星遥站在她家门口低声说“我不想回去”,想起王昭咬着牙不肯承认的心动,也想起刘小利那句“我怕她被别人抢走”。
她明白他们每一个人,都在自己的青春里,用最拙的方式努力靠近别人,也拼命维护一点点不被看穿的尊严。
但她更明白——她帮不了他们解题。
她只是那个在他们的生活边上,放盏热茶、给条毛毯、偶尔帮忙翻一页草稿的“大人”。
也许他们将来不记得她在那个深夜里为他们煮过面、不记得她说过哪句安慰、甚至不记得她叫什么。
但那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,他们曾在青春最摇晃的路上,有过一个角落,是亮的,是安静的,是可以短暂落脚的。
胡静转头,望着窗外阳光落在街角小树上。
“你们长大了,就会明白——生活不是非黑即白,很多时候,能让人安心的,从来不是解释,是那一顿饭、一杯水、一句不动声色的‘来,坐下吧’。”
胡静挂了电话,坐在沙发上安静了几分钟。阳光透过百叶窗,落在地毯上,像一张泛黄旧照片,斑驳、温和。
她没动茶几上的绿茶,早就凉了。只是起身,走向走廊尽头。
书房的门,平时她锁得紧。连保洁阿姨来都不会碰。今天,她打开钥匙扣,找出那枚灰色的小钥匙,在门口停了一会儿,还是轻轻转动了门锁。
“咔哒”一声,门开了。
书房不大,两面书架却码得满满当当。教材、练习册、模拟题、卷宗盒,从高一到高三的书全在。贴着年份的书背有些已经泛黄,便签纸一页压着一页,边角起了毛。
书桌上放着一盏老式台灯,一摞削好的铅笔,签字笔整整齐齐,还有一张旧准考证的复印件。抽屉里那本《高考语文终极训练》被她翻得最旧,中间一页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字:“第72分,差的永远不是努力。”
她指腹慢慢摩挲着那行字,眼神平静,没有遗憾,却有一种隐隐的遗憾之下的平静——像某些事,早就认命,但还是不肯彻底放下。
这些年,她一直坚持每年以社会考生的身份报名参加高考。不是为了什么证明,也不指望改变命运。她只是想补回那段她没读够的课本,没写完的卷子,没穿够的校服。
她喜欢校园生活。不是“清华北大”的那种,而是下课铃一响、一群人抢着去打豆浆,晚自习偷吃零食被老师抓住那种。那才是她一直向往的“青春”——不是奋斗,而是属于一个年纪的,日常。
胡静从十二岁起就没机会再坐进教室。她的人生,是夜市的灯、KtV的打工、还有写不完的入库单和欠条。但她心里那个还在读书的自己,一直没走远。
这半年,陈树、马星遥、王昭,还有刘小利这些学生接二连三地闯入她生活。她才发现,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又翻起那些原本早就封存的题本。她听他们争论c还是d,也会在他们走后重新做一遍那道错题。
她会想:要不再试一次?
不是为了分数。而是因为,在他们身上,她看见了那个当年没有被点名的自己。她想知道,如果当初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,自己会不会也在黑板前举过一次手。
她翻开那本练习册,看到中间贴着一张旧便签:
“要不试着考一次师范?”
“别总是送他们上学,你也该有自己的课表。”
她的喉头一紧,但没掉泪。只是默默把书合上,轻轻放回原位。
她站起身,把地毯上落下的阳光拍了拍,就像轻轻掸去那几年压在心里的灰。
手机亮了一下,是王昭发来的消息:
【王昭】:胡姐,你说得对。喜欢不是非要抓住,是愿意陪一段。谢谢你。
她回了一个字:【嗯。】
走进厨房,她煮水、洗杯,拿起冰箱门上的便利贴,写下:
“今晚七点,书房开灯。”
这一次,不是为了谁留灯。是她自己,终于也要回到那间屋子里,好好坐一坐。
她换好西装准备出门开会,走到电梯前时,无意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——头发利落,唇色自然,眼神干净,几乎看不出刚才翻过一本旧练习册的人,是她。
走进电梯前,她又停了一秒,想起一个名字——乔磊。
乔磊,桐山能源局的工程师,被派到桐林商厦挂职。档案上写着:“桐山大学矿井工程专业,参与过矿区安全改造项目。”来得低调,说话平稳,穿着规矩,比大多数机关年轻人还收拾得板正。
但他和文件里描述的不一样。不是那种一眼看透、板起脸来的“单位人”。他有些时候松弛得像个打完球才记得换鞋的学长。
那次部门聚餐,胡静提到“四楼有街机厅”,大家都说吵,只有乔磊眼神一亮,问了句:“有拳皇97吗?”
她当时怔了一下。
后来才知道,乔磊下班后不是回宿舍看报纸,而是扎进街机厅,跟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混在一起打游戏。刘小利常在那儿晃,陈树偶尔也去。乔磊在那里不是工程师,也不是干部,而是“磊哥”——格斗游戏能一挑二,打完还能请人喝瓶汽水。
可回到商厦,他又变回那个规矩得不能再规矩的挂职干部。对同事礼貌、对流程清楚、说话从不越线,笑得克制,仿佛一切都能归档。
胡静曾试图了解他。
她特地绕道巡查只为和他多打照面;借着“青年讲堂”的理由请他做分享,希望听点他“大学里的故事”;甚至有一回,拿着一份明明能看懂的材料装不懂,想让他多聊几句。
可乔磊只轻描淡写说:“大学啊,挺平常的,那时候也忙着打工。”话说完,顺手把话题关上。
那一刻她意识到,这个人藏得很深。
胡静不是没羡慕过大学。不是为了学历,而是那段时间本身——可以犯错、可以迟到、可以坐在操场边喝汽水聊天。她十二岁开始打工,卖发卡、送外卖、跑打印店。没有课堂,没有社团,没有食堂的炒青菜。
而乔磊,像是她人生里离那个世界最近的人。可他却像一扇门,半掩着,只给你一眼,然后就关上了。
有时候她站在办公室窗前,看着他在街机厅门口蹲着给学生插线调机器,听他们叫他“磊哥”,会忍不住想:
他是不是更羡慕他们?
是不是,自己只是多看了他几眼,而他,其实早就把眼神投给了那些少年?
那天傍晚,她去拿复印材料,路过商厦侧门,看见乔磊正站在门口低头看手机。灯光从他侧面照过来,橘黄一片。他表情没什么特别,但那种安静——她太熟悉。
那不是冷漠,是那种长期不被人问“你最近还好吗”的安静。像她很多年前,在公交车最后一排闭着眼的样子。
她停了一下,没打招呼。只是默默走开。
她不知道那一瞬心里闪过的念头是不是太突兀:
要不要哪天也去他常去的街机厅看看?就当是自己给没上过的高中,补一节活动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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