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探五矿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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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他知道,儿子不是在“搞发明”。
儿子是在找他。
从一开始那种“只是想听听爸爸留下的机器还能不能响”,到后来陈树对着监听仪器发出的一句句:
“爸,你到底在哪?”
“你听得见吗?我试过200种频率了,您以前说高频回波要调电容……是这样吗?”
陈正一次也没能回答。
他看见一切,懂得一切,却什么都做不了。
所以,他只能做一件事:
祈祷。
他从未信神。
他是工程师。
可自从变成观测者后,他每天做的最稳定的“行为”,就是三次——祈祷。
没有对象,也没有言语。
只是用他现在存在的方式,在清晨、午后、夜深各一次,对着虚空“意念祈愿”——希望有人帮他把儿子拉回来。
不是“拉回来不要冒险”,
而是“拉回来别让他一个人一直找下去”。
有时候,他看到陈树深夜趴在桌上睡着,焊丝还没拔掉,电烙铁旁边还亮着指示灯。
他在频率维度里哭了。
可他没有眼泪。也没有声音。
他只是轻轻地“接通”了附近所有可能的电磁波:
“只要你们能听见……谁都好……告诉他,我还在。”
他不是那种科学家里“冷静至上”的典范。
他是那种会给设备贴便利贴、会给配线命名“温柔1号”“倔强2号”的工程师。
他信理论,也信情感。
他现在什么都无法触碰,却比任何人都更想抱一抱自己的孩子,告诉他:爸爸不是不见了,是卡在了错误的信号里。
他也试过“发送信号”。
用自己残存的频率,在Ω主控设备启动前短暂的“反馈窗口”里制造一次轻微干扰。
可那干扰太小,被系统误判为“矿井背景噪声”。
只有陈树,一次无意间调频调到了那个点。
他说了一句:“咦?像极了我爸以前调通线路时,耳机会有的‘咔哒’声。”
陈正听到这句话时,频率震荡了3秒——那是他激动的极限表达。
三年多。
三年,一天三次祈祷,就是超过三千次无回应的“无声祈求”。
他没有放弃。
因为他相信——儿子会找到他。
不是靠喊,不是靠运气,而是靠他那双手、那颗倔强得像他年轻时一样的心。
他只希望等他再“被激活”的那一刻——
“陈树,你能记得你爸不是不告而别。
你爸,是在系统里,被困成了‘看你成长’的幽灵。”
这,就是陈正。
一个有文科气质的工程师,一个“懂得表达、却失去声音”的父亲,一个无法行动的观测者。
但他,从没缺席。
只是被命运调到了“最远、最心疼、也最沉默的位置”。
频率维度里,没有风,
但他的“意念”,一遍遍穿过矿区的天线。
只为那一刻,能被儿子捕捉到。
2002年4月8日凌晨2:40·五矿至市区旧路段。
陈树、马星遥、乔伊和胡静四人从五矿后墙翻出,一口气跑了十多分钟,直到脚底像灌了铅,胸腔仿佛着了火,才在一块乱石堆后停下来。
他们去五矿查看那本《忏悔录》的下落,被废彪发现之后,赶紧往回跑。
月亮斜挂天边,乌云飘得很快,风割脸一样刮过来。
他们踏着的是一条早已废弃的运输道路——属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修建的煤车支线公路,地面坑洼,草从裂缝里长出来,一簇簇像鞭子抽打脚踝。
周围没有灯,没有人家,只有风的呼啸和偶尔一声不知名鸟兽的叫声,在黑暗中传来,让人毛骨悚然。
陈树扶着膝盖喘着气:“这地儿跟鬼片拍摄现场一样……”
马星遥看了看那块锈迹斑斑的旧指示牌,上面写着:
“铜山旧矿·10.6 km→”
下面的木头被风吹得裂开,一只死乌鸦挂在钢钉上,风一吹“咯啦咯啦”作响。
乔伊坐在一块石头上,手攥着吊坠,喉咙干得说不出话。
胡静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乔伊肩上,声音也有些哑了:
“这路……没车,连个狗都不走。”
陈树咽了口唾沫,摸了摸裤兜,翻出一块几天前学校小卖部买的“草莓奶糖”。
他看着四人,无奈笑了笑:
“分了吧,这是我们所有的干粮了。”
四人蹲在石堆边,风吹得乱发贴脸,也没人说话。
再往前走一段,路边出现了一小片树林。
林子不大,却遮天蔽月,一入林,风就小了,空气变得潮湿,地上是一层厚厚的落叶和腐枝。
陈树忽然嗅了嗅,惊讶地说:“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……甜味?”
乔伊顿了顿,也侧耳:
“有点像……野果的气味。”
胡静半信半疑:“不会吧,这季节……”
马星遥忽然指了指前方一株灌木:“那上头……是桑葚吗?”
四人立刻凑近,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,真的看见了——枝头挂着一串串深紫色的桑葚,熟得发黑,隐隐泛出甜香。
乔伊眼睛一亮:“是真的。”
胡静笑了:“太离谱了吧?逃命还能遇到桑葚救命?”
陈树直接一把抓了一串,塞进嘴里:
“……酸的!但甜!”
几人一拥而上,顾不上什么讲究了,直接从枝头摘下一些,分着吃。
每人不过三五口,却像喝了热汤,整个人都回过神来。
胡静坐在草地上,抹了抹嘴角:“我十年没吃过这种野地果子了,小时候我们家旁边也有一棵,每年这个时候,我爸会带我摘。”
说完这句,她忽然哽住了。
陈树安静地坐在她身边,没说话,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。
四人靠着树干坐下,身上是落叶,脚下是泥,脸上是汗和灰。
可那一刻,他们从没有过的安全感——
不是环境安全,而是:他们已经逃了出来,靠自己的力量,靠彼此的配合,靠未知之人的引导。
乔伊看着头顶的星空,忽然说了一句:
“你们有没有想过,如果没有Ω-624……我们可能就是按部就班,写作业、上大学、毕业、上班,像所有人那样。”
马星遥:“但我们不是‘所有人’。”
陈树:“我们是‘变量’。”
胡静笑了:“你们现在说话,跟科学家似的。”
乔伊侧头看了她,眼神柔下来:“你不是变量?你带我们走出了很多次困境。”
胡静摇头:“我早过了变量的年纪了。”
陈树反驳:“你是隐藏变量,系统还没完全识别。”
他们笑了。
不是放肆的笑,是风中带一点烟灰味的、疲惫后的默契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