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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井(五)迟到的信使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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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另一边,乔伊带着陈树、刘小利的小队,正安静地推进。

通道越走越宽,头灯照出去的光仿佛被黑暗吞噬,没有回响,只有压抑的空旷。

湿度开始降低,空气却变得越发沉重,像有什么东西,正从地缝深处一点点爬出来。

味道也变了——不再是单纯的煤尘,而是烧焦的麻布、潮湿的铁锈、混着旧血与煤灰的腥味。像一场被扑灭的火灾,还在墙缝里慢慢呼吸。

刚转过一道弯,三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。

他们面前,已不再是狭窄的井道,而是一整片广阔的地下开采层。

像地下广场,至少五十米宽,纵深看不到尽头。铁轨纵横交错,两侧是层层叠叠的老式支架,生锈的钢梁搭起错落有致的框架,像是一具庞大的地下骨骼。

他们仿佛走进了某种遗忘的城市废墟。

下一秒——

轰然一声巨响!

不是塌方。

是——人声。

密集、嘈杂、压抑不住地从岩壁中“冒”了出来,像从石头缝里炸开的潮水,瞬间灌满整个空间。

三人瞳孔一缩,乔伊下意识抬手护住耳机,陈树蹲下半跪,迅速扫视四周,刘小利的嘴唇在发抖,却说不出话。

那不是谁在说话。

那是许多人——跪行着、呼号着、咳嗽着、咬紧牙关低声哀号着的声音——从井底往上翻。

不是过去的录音。

是现在,正在发生。

前方空间,突然被上百道身影填满——

全是面色灰暗、骨瘦如柴的矿工。

他们穿着破旧不堪的工服,赤脚踩在发烫的铁轨上,皮肤被煤灰糊成一层漆黑,汗水沿着脊背流淌,像雨一样落下。

他们的动作机械而沉重,就像灵魂早已抽离,只剩下一具具在强迫节奏中反复劳动的肉身。

镐头挥起,铁铲落下,矿车碾轨,尖鸣刺耳。混杂着喝令、枪声、锤声,构成这口死井中永不停歇的噩梦交响。

在角落与高台上,昭和军服的日本士兵荷枪实弹,冷漠地盯着这一切,像一群不会说话的铜像。

一名中年矿工因为背部抽筋,蹲下不到三秒——

“砰!”

枪响划破矿道的死寂。

子弹从他后脑穿出,血溅在他身后的孩子脸上。

那孩子连眼泪都没掉,只是机械地抬起手,继续把石块往矿车里堆。

乔伊整个人定住了,喉咙发紧,想动,却发现脚下像踩进了现实与幻觉交缝的裂隙里,根本挪不开。

刘小利眼眶发红,低吼一声:

“这尼玛是人干出来的事吗?!”

乔伊咬着牙,眼角余光扫到墙角那几只旧木箱。

她第一个冲过去,撬开箱盖——

未拆封的弹夹、迫击弹头,一支旧却上膛完好的三八式步枪。

她抬头看向两人,冷静地吐出一句话:

“别等了——干!”

陈树神情瞬间冷下,反手抽出靴里的短柄匕首。

刘小利扑向武器箱,抄起步枪,咬牙切齿地骂:

“今天不让这帮畜生下地狱,我就不姓刘!”

下一秒,三人几乎同时冲进战场。

枪声、爆鸣、怒吼——炸响在这片矿层深处。

没人喊“战斗开始”。

他们早就开始了。

乔伊冲在最前,目光触到那叠泛黄的弹夹时,身体像被某种本能激活。她利落地抽枪、拉栓、上膛,动作一气呵成。

右手托枪,左眼闭合——

“砰!”

第一枪,干净利落,子弹穿透十米外一名日军上臂,血花炸开,在死寂的铁轨上拉出一道迟来的回响。

这不是报复。

这是被历史压住的怒火,终于爆发出的第一声吼。

刘小利已越过低台,贴地冲刺,一脚踩上敌人的枪托翻身,匕首反握,直插敌人喉口。

他没受过专业训练,但那一刀,果断、迅猛、干净利索——就像刻在骨子里的怒。

陈树没捡到枪,他抄起一根锈掉半截的钢筋,当作球棒砸了上去。

“你他妈欠我们几十年血债!”

钢筋破风而至,一棍把敌人砸翻在地,血溅半边墙。

三人分开作战,却配合默契,像早已演练千遍:游击推进、短突封线、精准打击,迅速撕裂敌人防线。

两名日军架起轻机枪,试图封锁通道。

乔伊毫不犹豫,卧倒滑入采矿残骸后,调整为狙击位。

她用碎玻璃做反射瞄准器,轻轻转动手电调整反角,低声算准节奏:

“目标,8点方向,肩偏1.2度……呼吸落点后0.5秒。”

“啪!”

一枪命中——左侧枪手应声倒地。

她翻滚着滑入另一个掩体,边移动边大喊:

“陈树,右侧压制!掩我上!”

陈树动作飞快,一脚踹翻弹药箱,顺势滑到防爆板后,抛出匕首割向日军腿部。

匕首擦着钢轨生火,溅出一串轨道火花,正好晃乱对方视线。

就是那两秒——

乔伊已经冲到位。

一个扫腿踢翻敌人下巴,顺势夺枪,贴身挥枪托猛砸敌人喉咙,干脆利落。

弹壳飞溅,火光四起。

这一战,不是为了胜利。

是为了替那些连还手都来不及的人,举起一拳。

这一枪,这一刀,这一棍——

每一下都击在沉默的历史上,让它,不再沉默。

“刘小利,后背!”乔伊低喝。

刘小利几乎是本能反应,猛地扑出,一把勒住背后那名日军士兵,用锈钢筋卡住脖颈,像一头怒火中烧的野兽,将对方死死压进尘土。

他气喘如牛,瞳孔放大,手却没一丝松动。

“你们以为,这事过去了,我们就会忘?”

“我们祖辈被你们活埋——今天,我就拿血,给他们立碑!”

他的声音撕裂矿道的死寂,牙关咬紧,手筋发红,关节“咯咯”作响,仿佛每一寸愤怒都拧进了骨头里。

战斗持续了将近十分钟。

到最后,他们几乎靠着惯性在移动——疼觉麻了,气都顾不上喘。

血腥、铁锈、火药、汗水混合成一种呛人的味道,像一层咸膜贴在喉咙,连呼吸都像喝进了焦土。

子弹打光了,匕首断了,钢筋也弯成了一截钩。

乔伊、陈树、刘小利三人靠在一处塌陷的煤壁边,浑身是血,肩膀撕裂,手臂发颤,气喘如牛。他们刚经历了一场和“历史残影”的血战——对手不是人类理智能解释的敌人,而是1938年,那批困在矿井与时间断层中的日本兵。

而他们,打到只剩下最后的呼吸。

眼前还残留着最后几个日本兵,一个个浑身浴血,军服破碎,站立不稳。空气里充斥着铁锈味、血腥味,还有炸裂过后的浓重焦味。

只剩那名日本军官,靠在一根断裂的铁柱上,胸口枪伤在淌血,但他还没倒。

乔伊半跪在地,喘着粗气,手指已经快抬不起来。

陈树靠着她,嘴唇干裂:“我们……赢了吗?”

“我们必须赢!”乔伊盯着那个军官——他正从军服口袋里,缓缓掏出一本破旧的黑皮小册子。

是一本……像是《战地口训》之类的东西。

只见那军官咬紧牙,撕下一角布料止血,翻开那本册子,朝着天井方向,居然开始大声念诵起来。

“……为皇献身……精魂不灭……!”

那声音一开始很低,像从喉咙里挤出来,但很快节奏变了,变得嘶哑又坚定,像是一种仪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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