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井(二)血锈的岩壁(1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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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在井下休整片刻,又继续往前走。
矿道越来越窄,潮湿的石壁几乎贴着肩膀,一路压得人喘不过气。墙上凝着水珠,低温混着煤灰与铁锈味,一口气吸进去,满是刺鼻的陈旧和沉闷。
靴底踩在腐烂的枕木上,咔哒作响,像一下一下被拉近的钟摆声,扰人又扎耳。
乔磊走在最前,头灯扫着前路。他的呼吸罩指针一切正常,可胸口却越来越闷,像空气里藏着什么说不出口的东西。他擦了把汗,眼神警觉。他心里清楚,这条通道,不对劲。
“湿度在升。”他低声说着,扫了眼自己腰间那只旧式呼吸计——那是他师父留下的,比任何仪器更可靠。
乔伊紧跟其后,探测仪上跳动的数值忽然波动剧烈。她猛然感觉胸口一热,那枚平日只作装饰的吊坠,突然像被电了一样,烫得她一怔。
“等等,有干扰。”她伸手拦住了身后的陈树。
陈树立刻停住,脸色变得凝重。他平时虽然嘻嘻哈哈,但这时候反而最清醒。他的父亲,当年就是从这井里失踪的。
队伍中间,张芳不动声色地靠近王昭。她的眼神仍旧清明,只是手指已下意识攥紧仪器包,指甲扎进掌心,像在提醒自己保持理智。
“走慢点。”她低声说,连语气都带着一丝干涩。
王昭点了点头,没说话,地质锤在她手里握得死紧,指节泛白,像握着一口气,也握着一种不肯低头的倔强。
走在最后的马星遥忽然停了下来。他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……不对。”
“喂……”刘小利小声嘟囔,“你们……有没有听到……”
他没说完,话噎在嗓子眼。
没人接话,连风声都好像停了。
六道头灯交织出一个微弱的光圈,照亮前方石壁上的一道道奇怪划痕。那些痕迹不新,却又不像常见的工具划出来的,更像……一双手指,或者什么更粗暴的力量,在挣扎时硬刻进去。
“停。”乔磊抬手示意,全队止步。
他们面前,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,门半开着,风从里面缓缓流出,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。腐木、潮气,还有一种像陈年湿被子闷久了的霉味。
刘小利拿着手电,小心翼翼往地上一照——一条新鲜的拖痕,从门口一直拖进了漆黑深处。
“这是……”他低声说,却不敢说下去。
乔磊没回应,只是挥了挥手:“跟我来。”
他们踏进门后,脚下的铁轨在这里断了。按原本的图纸,这里应该是尽头。封闭线、标记、塌方墙……可这些都没出现。
角落的木梁上,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静静地躺在那里,像是时间落下的一滴墨。
那不是现代的制式,三道老式手扣锁得严严实实,边角还有划痕,像是曾被硬拽过。
乔伊蹲下身,戴好手套,目光凝在那铁盒上。
她轻轻拨开第一道扣。
“咔。”
又一声。
“咔咔。”
最后一道扣终于松开,发出一声像是断裂的叹息。
整个矿道在那一刻安静下来,连他们的呼吸,都像被这铁盒勾住了节奏。
没人说话,所有人都在看着乔伊——那个不属于这里,却站在这里的女孩,正打开一段谁也不敢确定的过去。
盒子打开,一股陈旧的尘味扑面而来。里面静静躺着一层泛黄的蜡纸,像是时光隔开的帷幕。
乔伊伸手,小心翼翼地揭开蜡纸。众人不约而同地靠拢,屏住了呼吸。
那是一封老信——纸张干脆泛脆,边缘焦黑,像是被火烤过。信头上印着英文抬头,墨迹已略显模糊:
“tJ solidated mining pany”
——“泰记联合矿业公司”。
乔伊皱了皱眉,把信举到光线下。纸上的字迹是繁体中文,写得清瘦却工整,间或夹杂着英文短语和手写的阿拉伯数字,看起来像是早年矿工们混合用语的笔记。
她轻声读出开头:
“亲爱的玛莉,我仍不确定这里的日子算不算安全。十二月三日凌晨,我们听见地层里传出金属敲击的声音……不是工具声,更像是——”
她声音一顿,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。
“……更像是人声,被困在另一层里的声音。”
话音落下,空气像突然被抽干了水。众人僵在原地,谁也没动。
张芳嗓音发涩:“这信……是哪年的?”
乔伊翻到信末,一行字赫然印在页角:
“一九三八年。”
一阵风从铁门缝隙灌进来,卷起地上的灰尘,也吹得那封信微微颤动。
那一刻,他们都明白了:他们脚下的,不只是这口矿井的深处,而是一道被岁月遗落的缝隙。一个被封存了几十年的回音,忽然在现在响起。
“1938?!”
王昭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点,眼神发直。她脑中闪过父亲前两天夜里放给她听的那段录音——模糊的敲击声,节奏诡异,还有一张写着“1938年”的旧照片。父亲当时什么都没解释,只说是“老物件”,她现在才突然明白,那一切都指向这口井。
陈树猛地回头盯住乔磊,嗓音低哑:“这矿……抗战前就有了?”
乔磊点了点头,眼里透出不安:“老矿确实是三十年代开的,后来几经转包,才成了现在的‘三号井’。但这一区……是后来才封掉的。档案里没有记录,连图纸也是缺的。”
马星遥接过信,摊开纸页,低头扫了一眼,然后缓缓念出:
“……若有一日此信被发现,务必警告後来的人——此井口不可再开。每逢十二月,便有异动……我们并非唯一在此作业的存在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深吸口气,继续念:
“後记:若真信科技之力,请於‘时间场’稳定时,启动Ω装置,或能听见——‘另一层的我们’。”
信纸仿佛压弯了空气,房间一下子变得更窒闷了。
王昭喃喃复述:“……我们并非唯一在此作业的存在……”
刘小利咽了口唾沫,嘴角勉强挤出点笑:“不是吧……这玩意儿听着像地下版‘灵异施工队’?”
他说着想缓解气氛,可声音发虚,谁都笑不出来。
张芳紧锁眉头:“可……1938年的矿工怎么会写出‘时间场’、‘Ω装置’这种词?这……听着就不像那个年代的东西。”
一时间,所有目光都转向乔伊。
她没有说话,手指下意识地紧扣着信纸边缘,眼神却越来越凝重。那句关于“Ω装置”的话,用词方式、逻辑结构……和她这两年正在研究的“时频场干扰模型”几乎一模一样。
她喉咙发干,低声道:“这太精确了。”
“太不合理。”王昭盯着她,语气罕见地柔和,“乔伊,你……你确定这不是后来伪造的?”
乔伊摇了摇头,脸色苍白,却异常冷静:“我不能百分百确定,但——这封信的纸张、书写方式、包装手法,还有那种夹杂式的语言习惯,都符合那个年代。最重要的是……”
她顿了顿,看了眼众人,一字一句道:
“信里写的理论,是2020年左右才刚提出的假说。而它,出现在一封写于八十七年前的信里。”
周围,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那封信像一枚铁锤,敲碎了他们认知中的时间线,也敲开了这口矿井下,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回声。
空气突然变得厚重,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贴在矿道的墙壁上,湿漉漉地回荡着每个人的呼吸声,却听不出一条能逃出去的路。
那封泛黄的信纸,在矿灯的光下轻轻晃动,仿佛它也知道,接下来的内容……不该再被念出来。
刘小利咽了口唾沫,勉强笑着:“要不……我们把信塞回去,就当啥都没看见?”
没人接话。
这话已经不好笑了。
他们终于明白,他们闯进的,不只是一个封闭已久的旧矿井,而是——一个几十年前就有人想警告,却没人敢揭开的时间裂缝。
乔磊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,带着多年井下老工人的那种笃定与决绝:
“把信收起来,往下走。”
“信没有结尾,但它提醒的‘底部’,我们得搞清楚……到底是哪一层。”
乔伊点点头,默不作声地把信纸折好,装进文件袋,再贴身塞进外套内衬口袋里,拉链拉得“咔”地一声,像是在封存什么不可逆的东西。
张芳站在原地,盯着那只已经空了的铁盒,忽然开口:
“这封信,不是被遗失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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