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5)周日补课——当年我们以为很苦的日子,如今回头一看,全是温柔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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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星遥放下笔,平静开口:“化学反应,除了外部条件,也看浓度、环境和接触面。但最终能不能生成沉淀,没人能完全控制。”
他说这话时,没看乔伊,也没看王昭,而是——故意盯着陈树。
陈树咧嘴一笑,眉毛一挑:“所以浓度不够的,只能当背景液咯?”
没人接话。
试卷还在写,笔还在动,气氛却已悄然变了味。
表面上是推理与刷题,背地里早成了一场隐性的化学试验。每个人都在彼此测试——谁是引发反应的核心,谁是静默的催化剂,谁又是无声的底物。
乔伊捏紧了笔。她知道,这不仅是一次补课,更是一次无声的“角色分配”——而她,不知不觉间成了反应中心。
但她不退,也不想退。
“下一题吧。”她低声说。
“好啊——继续做题。”王昭笑着应声。
马星遥重新翻页,语气平稳如常。陈树却慢慢把卷子推向桌角,眼神里少了笑,多了几分防备。
教室灯光闪了一下,像某人悄悄调低了电压。纸张翻动声继续,谁也没看谁,却又全都盯着谁。
这不再是单纯的补课。这是一场多轨反应的试验,催化剂已被投入,终态未定。
就在这时,张芳讲完右侧同学的电磁感应题,合上笔记本,笔帽“咔哒”一声盖上,干净利落。
她刚想起身去倒水,却察觉左侧桌子的气场不对劲。
她扫了一眼——马星遥、陈树、王昭、乔伊。
四人坐在一桌,动作正常,笔都在写。但卷面上的笔压太重,演算纸空了半张,红笔圈选带着明显情绪。
她终于没忍住,声音不大,却像一滴清水落进热锅:“你们的世界……都这么复杂?”
四人手里的笔几乎同时一顿。
张芳看了他们一眼,语气平平,却句句扎心:“逻辑再绕,反应再热,化学式画得再浪漫——到头来,期中考试还是两张卷子。”
她站起身,轻轻把茶杯端起,淡淡补了句:
“一考场,两张桌,一堵墙。谁坐哪儿,不是看反应速度,是看成绩。”
说完,她自顾自地走到讲台那头倒水。
背影干净、克制,不带一丝情绪。
张芳放下水杯,眼神一扫众人,语气不急,却句句带锋:
“王昭,你不是外语协会的吗?上次英语不过才全级第三。”
她看向陈树:“你调频调得再准,化学最后一题写了半页,反应热还是算错了。”
又转头望向马星遥:“你物理是顶尖没错,但你知道吗?‘第一’只有一个。第二名,就叫‘别人家的孩子’。”
最后,她停在乔伊身上:“你是转学生,我知道你不差。但如果你总觉得自己‘好像不属于这里’,你永远也进不了前十。”
她声音不大,没有刻意咄咄逼人,甚至平静得像课堂讲题。可每个字都像算式的结论,简明、准确、毫不留情。
“你们在这儿折腾什么复杂的情绪、眼神、语气?补课就是补课,题做完了,分一出来,自然高下立见。”
她收住话头,像下了一道结论:“考个第一,不就一了百了?”
空气顿了两秒。
陈树拎着还没吃完的红薯,轻轻举手:“芳姐,你赢了。我服。”
王昭咬着笔帽,翘起嘴角:“你这句‘一了百了’,说得还挺绝。”
马星遥没吭声,低头翻书,眼神却有轻微一闪。
乔伊抬起头,认真看了张芳几秒,忽然问了一句:
“那如果这个‘第一’,根本不是你自己定的呢?”
张芳微愣:“什么意思?”
乔伊低头翻了翻手边卷子,语气平静,却带着一点探究的锋:
“如果有人在你出生之前,就已经决定了你要坐在哪个考场、拿到哪张试卷,答多少分?”
“如果你努力的全部,只是别人系统里的变量?”
这一句,让四人同时停了笔。
马星遥抬起头,目光像是在分析一个新问题。
张芳盯着乔伊几秒,语气没变:“那我还是会把我能答的分拿到手。”
她轻轻合上红笔,声音平稳:“谁定的规则我不管。我只在规则里,争到满分。”
“第一名,不是为了自证,而是通行证。”
空气像被按了静音键,窗外的风吹过梧桐叶,沙沙响起。
没人再说话了。
几人各自低头写题,像又回到了普通的补课节奏里。可刚才那几句,像一道划开的公式,把几人的世界观清晰地切开了界。
张芳的世界,是结果导向、规则至上。第一名,是最强的答案。
而在乔伊、王昭、陈树、甚至马星遥心里,他们也许都隐约明白:有些问题,不在题面里,有些答案,不写在标准卷上。
但题还得写,考试也不会等人。
他们默契地回到卷纸之间,却谁都知道——那场真正的大考,早已开始,只不过还没发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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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2045年·乔伊访谈·考试】
我问乔伊:“那段补课时光,说明了什么?”
她笑了笑,像是听见了一个很久以前的回音。
“说明啊……说明每个人在青春里的‘解题方式’都不一样。”
“张芳,是那种从一开始就知道目标的人。她写题像修轨道,一寸不差,哪怕全班都在乱,她也能把每一道题当作唯一的秩序。”
“她对分数的态度,不是焦虑,而是一种对抗混乱的方式。”
“哪怕是现在,2045年都取消统考了,她还是坚持每季度自己做一次模拟卷,打分、建表格、分析错因。”
我听了有些意外:“都取消考试了,她还自己卷自己?”
乔伊点点头:“嗯。她说这是她和自己说话的方式。”
“那王昭呢?”我问。
她歪头想了想,语气柔下来:
“王昭始终是那个擅长‘控制场面’的人。”
“在补课时,她嘴上嘻嘻哈哈,像不在意,其实她最怕的不是考不好,而是失去主导感——她要知道谁在场上,谁在台词里,谁出戏了。”
“但也因为这样,她一直比我们都清醒。她看得懂别人的剧本,也敢在别人犹豫的时候先翻篇。”
乔伊顿了顿,笑了笑,“她没考最后的博士,也没人逼她考——2045年已经没人用‘文凭’定义一个人了。”
我点点头:“现在都是什么方式?”
乔伊靠在沙发里,缓缓开口:“现在,所有的课程都以‘时间线项目制’为核心。不是写几道题了,而是你能不能完成一项跨周期的任务。”
“比如研究一个系统漏洞、设计一个现实模拟器,或者……修复一段社区关系。”
“成绩,变成了‘能不能完成你选的那条路’。”
我一时沉默,又问:“那马星遥呢?”
她顿了几秒,声音里带了点轻微的波纹:“他……还是那个会把一切建模的人。”
“当初补课那天,他说‘沉淀生成不是谁控制谁的问题’。我现在明白了,他说的不是化学,是人生。”
“他后来去参与设计了‘心智模拟导航’......”
“很多人说他冷,其实他只是习惯了先观察、再靠近。他信‘合理’,但也信‘变量’。”
我忍不住笑了:“那陈树呢?他是我最好奇的。”
乔伊也笑,眼神缓了一下:
“陈树啊……他还是那个爱听声音、拆机器、嘴上没正经,其实比谁都用心的人。”
“但他后来走科研路线了.....”
我看着她,忽然问:“所以你们都变了?”
乔伊摇头,很轻地笑了笑:
“不是变了,是……我们终于不用再用考试,证明我们是谁。”
乔伊听我问完,没急着答,先拿起桌边那杯已经冷了的茶,轻轻抿了一口。她眼里有点笑,但不是嘲讽那种笑,而像是——一个从未来回来看的人,对“当年我们以为世界很复杂”的那种温柔理解。
“2045年啊……怎么选拔人才、分配岗位?”
她顿了顿,放下杯子,语气像讲一道已经算通了的题:“简单说,人不选岗位,是岗位选人。”
我愣了一下。
她笑了:“别急,我解释。”
“我们现在不是考试选人,也不是简历比拼,更不是人事部门凭关系‘挑简历’。而是,每个人从小开始——你的一举一动、你的节奏、你的情绪反应、你的兴趣喜好,都会被你的‘成长同步包’实时记录。”
“它不监视你。”她补充道,“它理解你。”
“比如你在12岁时对‘讲故事’特别敏感,13岁时能连续三周自发整理社区书架,15岁时为了解一个AI漏洞连续熬夜五天不抱怨……所有这些行为数据,都会被编入一个叫‘轨迹卷’的成长流模型。”
“到18岁左右,你的轨迹卷基本成型。系统不会给你‘填志愿’这种压力,它直接从所有岗位中找出与你心智曲率匹配度最高的前五个,让你体验一遍。”
我问:“就像实习?”
“也不像实习。”她摇头。“你是以完全沉浸式状态体验的,接触岗位的真实温度。比如,你以为自己喜欢传媒,但系统会把你投进一个真实的、数据级别采集后的场景里,让你切身感受到‘对内容的耐心消耗’和‘表达的孤独感’,然后再问你——你还要不要做。”
我轻轻皱眉:“所以,一切都是机器人决定?”
“不是决定。”乔伊说得很慢,“是辅助你看清你自己。”
“其实你知道答案,只是旧系统让你不敢面对。你在乎父母期待、排名、名校、工资、城市房价……你被‘卷’进去了。但机器人没有情绪,它只看你真实的‘选择行为’,而不是你嘴上说的梦。”
她补充:“你可以拒绝系统推荐,手动选岗位。系统不干预,只提醒你‘匹配度下降百分之多少’。”
“那有人失败吗?”我问。
“有。”乔伊点头,“可不是‘落榜’那种失败。而是有人宁愿一生自由试错,也不愿活在任何‘推荐值99%’的轨道里。”
“他们的选择也被尊重。被分配到‘开放型自修者计划’。每三年重新同步一次兴趣点,探索边缘任务或独立创作。有人最后成了植物语言研究员,有人成了气候悲剧博物作者。”
我听得目瞪口呆:“所以……不再有‘这工作你配不配’,而是——‘你想不想进来’?”
“对。”乔伊笑得更轻了,“不是筛人,是匹配。”
“这听起来……像是一个‘不需要竞争’的社会?”
她摇摇头:“不是不竞争,而是——你不需要和不在同一频道的人竞争。”
我盯着她看了几秒:“所以你说选拔人才的系统,是靠高智慧机器人?”
乔伊点头,“是。但本质不是机器人选谁。而是,你的‘每一个当下’组成了你。”
“机器人不过是用你自己的一万个‘无意行为’,还原出你最初的模样。”
她忽然收了笑,认真看着我:“你不觉得,这比你拿个高分再被调剂进一个你不喜欢的专业——要诚实多了吗?”
我点头,缓缓地说:“那确实,是一个更靠近‘人本身’的未来。”
乔伊轻轻叹气:“那时候,已经没人问你‘你想考清华还是北大’了。问的是——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?然后,系统陪你走一段路,让你自己发现答案。”
我半开玩笑:“那系统岂不是也在‘补课’?”
她也笑了:“对啊。只是补的是——我们从来不敢面对的那张卷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