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3)慢慢靠近的光——那些微不足道的日常,曾是心中最想重来的地方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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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树靠在栏杆边,一手插兜,一手低头摆弄那台改装过的老bp机。是他爸留下的,他加了线,有时候能收到断断续续的短波广播。
今天他没戴耳机。他不想监听谁,不想识破什么。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站一会儿,听风穿过走廊,看楼梯间有男生踩着球鞋“咯咯”跑过,水壶磕着铁栏发出清脆回响。
阳光斜洒进教学楼,洒在那一排排蓝白相间的校服上,衣角随风飘动,就像那些不知不觉就过去的年纪。
他嘴角轻轻抿着,像是一种克制的温柔。
—
教室那头,乔伊正巧抬头,看见他站在走廊尽头。
光把他从背景里剪了出来,像一张泛黄的底片,朦朦胧胧,却有温度。
她没叫他,只是看了一会儿。
那一刻,她忽然有种难以描述的心动,不是爱情的那种跳跃,而是某种温热情绪的靠近。
她想起他蹲在摊边替她递筷子的样子,也想起他站在巷口,什么都没说,只是陪着她的安静。
她低头,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草稿纸。
笔尖轻轻落下——
“如果我不是乔伊,我们还会这样吗?”
她写得很轻,像怕谁看见,也像不想自己再看第二遍。
写完,她撕下纸角,折成一小块,塞进文具盒最深的夹层,就像把一个没准备好面对的心念藏了起来。
—
广播切歌了,张学友的《走过1999》响起:
“走过1999,世纪最末一分钟……”
熟悉的旋律响起时,整栋楼像是悄悄静了一秒。
阳光照进窗棂,照亮黑板一角,也照在他们之间那条没走完、却已经有了方向的路上。
不是爱情,也不是答案。
是生活里那种最简单、最不张扬的靠近。
像一封写了一半的信,一口喝到最后一口的汤,一张摇晃的凳子,一碗带着辣味的汤泡饭。
短暂,但完整。
他们,都还在里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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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2045年·乔伊访谈·烙饼的味道】
这次还没等我开口,乔伊就先说了。
她看着桌上的咖啡杯,像是盯着什么穿透时间的影子。
“你知道,什么是这世上最香的饭菜吗?”
我摇头,她轻轻笑了笑。
“是妈妈做的。”
她说这句话的时候,没有加任何修饰,却像一把钥匙,开了记忆的门。
“现在都用智能厨房了,机器做饭,口味标准得像模板打印。”她指指厨房,“蒸煮焖炖、控温控盐,每一步都精准得吓人。”
我问她:“那你最后……是留下了,还是回去了?回到2021年?”
她顿了下,没有正面回答,而是反问我:
“你看我们现在怎么吃饭的?”
说着,她对厨房方向喊了一句:“中餐一号,家常两人份。”
十分钟不到,柜门打开,送菜臂平稳地端来一盘菜——香味扑鼻,色泽标准,温度刚好,油盐比例甚至可以在App上回看。
我夹了一筷子,确实不赖。可乔伊看着那盘菜,却只是淡淡说:
“闻着挺香,但永远没有我妈做的烙饼味。”
她顿了顿,像是在咀嚼一块并不存在于盘中的记忆。
“我妈做烙饼不讲究标准化。她下手重,盐放多了也不会改,饼皮擀得不圆,有时候边上烤糊一圈,但我每次都抢着吃那一块。”
我静静听着。
“她炒的土豆丝,有的断、有的焦,但我每次都觉得——这是家。”
“现在什么都好,就是太‘整齐’了。”
她语气很轻,却像一根针戳进我的某个回忆神经。
“连厨房都没声音了,锅碗瓢盆不响,油花不炸,烟不呛人。你知道吗?2045年的厨房,没有‘做饭的人’这个概念。”
她忽然看着我,笑了一下,像在开玩笑,又像在提醒:
“所以你问我回没回去?”
“我哪儿都没回。”
“但我记得——我妈做烙饼的时候,是不用标准配比的。她用的,是手感。”
她顿了一下,眼神落到窗边那片微微晃动的绿叶上。
“人啊,有时候活着,不就是为了再尝一次那个‘手感’的味道吗?”
我问她:“那你说,科技高速发展,到底给我们带来了什么?”
“所谓的物质极大丰富?所谓的便利?所谓的进步?”
乔伊没有立刻回答。
她望着窗外,2045年的天很亮,蓝得像程序生成的颜色,却透不出一点温度。
她过了很久,才缓缓开口:
“是啊,什么都有了。”
“能源几乎免费,衣食住行不再是问题。想要什么,几乎都是秒到账。”
“人活得越来越久,也越来越‘高效’。”
她顿了一下,轻轻摇头,眼神像是在回到某段发黄的课表中。
“可我还是最怀念——高170那种日子。”
“早读铃声一响,大家冲进教室找座位;周五最后一节音乐课,谁跑得快谁抢到前排琴谱;有人借文具,有人偷看别人写小纸条;中午食堂排长队,只为多要一勺打卤面上的酱。”
她轻笑了一下,语气像在说梦话,又那么真切:
“那时候太简单了。”
“日子慢,情绪真,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。”
“现在……所有的感情都要‘输入框’,所有的行为都留‘数据痕迹’。”
她转头看着我,眼神忽然变得很认真。
“你这本书,为什么打动我?”
“不是因为你写得多深刻——而是因为你写回去了。”
“写回我们最真实、最没有防备的样子。”
“高170班,那些午后阳光透过窗棂、粉笔灰在空中飞的时刻,那些走廊尽头有人回头望一眼的瞬间,那些小动作、小纸条、小误会、小心动……”
“你把它们一一记下来了。”
她的声音放轻了,却像一盏台灯照在厚厚的作业本上:
“这,就是你这本书的意义所在。”
她说完这句,望向我,没再说话。
但那一刻,窗外的风穿过窗框,像是从高170班的某个课间,悄悄吹回来的。
吹过书页,吹过心头,也吹过那些,我们还没说完的青春片段。